1025 那一夜

一個禮拜就這麼過去了。10月31日上千人場面之後，絕食148小時的蔡丁貴教授終於願意前往醫院，等不及多休息，不多久又要回到立法院群賢樓前。

1025大遊行之後，台灣教授協會及許多團體在立法院前另闢戰場，以公投法補正及立委選制合理化為訴求，展開靜坐抗議，台灣教授協會會長蔡丁貴教授並以絕食靜坐拉高戰線。當天我在行經自由廣場時聽到經過的「戰車」喇叭放送這個消息，於是後來也到立法院前一探究竟。

一開始兩輛「戰車」停在立法院門口，兩邊各一條鄰近車道有一些人坐著，沉默靜坐抗議。我們一群人三三兩兩坐在安全島路沿，不久被邀請加入靜坐。心想，若贊同這個訴求，為什麼只坐在一旁，而不坐在一起呢﹖於是也加入靜坐的行列。沒多久，大概是跟立法院協調後，「戰車」駛離立法院大門前，改停在中山南路、青島路口，我們也移動到紅磚道上。

移坐立法院前紅磚道之後，靜坐規模雛形漸現，中央區是靜坐區，兩旁的人席地而坐，戰線大致拉滿立法院鄰中山南路的整條紅磚道，不過當然愈往旁邊愈疏鬆。大家三三兩兩聊起天來，其中令我印象很深刻的是坐在我旁邊的台中先生，因為他實在很生氣。他問我「你從哪裡來﹖」我很不好意思地說「台北」。為什麼不好意思﹖因為這麼近有什麼好說嘴的。他說他來自台中，而他旁邊的那位來自台南。獨自北上的台中先生憤憤不平地說：「本來我沒有要上來，可是聽了馬英九說的一句話，讓我氣到不行，當著老婆的面就罵起來。」「是哪句話讓你這麼生氣﹖」「未來四年，沒有戰爭。」「為什麼這句話讓你生氣到上台北﹖」「他是在恐嚇台灣人，四年後還是要選我。」台中先生很氣憤地繼續說：「他把我們當什麼﹖之前沒有任何一個總統敢說不會有戰爭，就算兩蔣也不敢，雖然實情是沒有戰爭，但他們也不敢這樣保證。他這樣說是什麼意思﹖實在太看不起我們了。」

長夜漫漫。晚上7點不到就來到這裡的我，一直猶豫著這一夜要待多久，結果因為1025這天凌晨想起1996年在立法院前的事情，很想看看今天如何了局，就這樣時間一直往後延，最後就待下來了。

晚上約11點35分，赫然見到鄭弘儀出現，就在我的左前方五大步的距離，幾個人早就眼尖看到搶著跟他握手，我一見人還未聚來，立刻一個箭步衝上去，連臉都沒照面，就搶空檔望那雙一時之間還沒有人握的手，心裡也想不出要說什麼，一抬頭看他有點嚇到的樣子，隨即又彼此一起微微地笑。哎，我太沒禮貌了。但如果人太多，我就懶得做這件事了，可是又很想做這件事，於是發生這樣的糗事。

夜裡大家並沒有太大聲，我回到原來的位置。不久有人說他在靜坐區。我以為他只是來看一下，沒想到還坐下來，於是又跑去靜坐區前面照相。我一樣因為興奮而沒有先打招呼示意，按快門時才想到這件事，於是放下相機時向他微微點頭示意，他也回我以點頭。這教我怎麼說，只能很不好意思地說，謝謝他坦然接受這些無禮的動作，這下子我完全明白所謂粉絲行徑。

我覺得鄭弘儀的手很大、很厚並且誠懇地有力，另一個也去跟鄭弘儀握手的人說，鄭的手很粗，一握就知道是做事人。大約12點，鄭弘儀又出現在我的左前方，這回應該是很多人都是知道他來了，所以在他離開靜坐區之後，爆現大量人潮簇擁著他，都要他簽名，簽在帽子、衣服上，沒有東西可以給他簽，就要他直接簽在身上的衣服，愛慕之意一整個洋溢在這個角落。有人要他在節目上向政府施加更多壓力。其間他也接受電視台訪問，猜是三立，只聽到他說「……BBC說……有50萬人」，哇咧，傍晚我聽說有電視報三、四萬人，報的人數比830還少，此刻聽到鄭說外國媒體這樣報導，真高興。

台中先生去給鄭弘儀簽過名之後也很高興，他說每晚都要看鄭的節目。我說這樣你就不虛此行了。他很高興地說的確不虛此行。

漫漫長夜很大部分的時間都在跟人聊天，大家都很有趣。有人說這個活動如果漸漸每天有五千人、一萬人在這裡，立法院怎能不重視。

大約11點之前，馬路上還有警察在立法院前的馬路上看顧來往車輛似地，後來突然間全不見了。大約1點多時，立法院裡的警察還不少，後來只剩兩個人守在立法院裡面看板下的門口。

12點或1點前後，不同來源的物資陸續送到。都是熱心人士送來的。有水、油飯、麵包、橘子、葡萄。早上5點之後，早餐陸續也來了，有包子、粽子、四神湯、飯糰。或許還有沒記到的。吃了早點，四處走走，發現靜坐區前已立起「公投法補正」的牌子，不知是何時立的。

1026早上6點，大家站起來一起繞行立法院三圈。繞立法院三圈，才知道三圈走起來實在很長，竟然要半小時。繞行完，中央區已鋪上一塊黑塑膠皮。靜坐區愈見規模。被要求大家一起坐下來。其實我很猶豫，我以為就這樣要一直坐下去，但是我已經很累了。硬著頭皮還是坐下去。結果是一天之始靜坐開始前的精神講話。某長老教會長老（好像是更高的稱謂才對）說剛剛這樣繞三圈，讓他想到聖經裡的一個典故……但是我沒有專心聽……意思大致是，在聖經裡，繞完三圈，該垮的就垮了，希望我們的行為可以帶來吻合這個暗喻的結果。精神講話完畢，可以去吃東西之類的再回來坐。我坐著想了想，去上個廁所再回來看待到什麼時候好了。

從廁所回來，加入靜坐不久，三立採訪問靜坐的目的為何。只聽蔡教授說：兩次遊行，馬顯見不會有回應，這樣下去什麼也不會改變，追根究柢應補正公投法……。然後我就進入自己的冥想世界了。昨夜三立也有來，是唯一來的電視台。

坐下不久時，隔壁的靜坐者教我坐在保特瓶上會比較舒服。他自己做的成品是三個空保特瓶用塑膠袋包起來。他已經坐了一整夜，這是他剛才做好的，借我坐一下，果然盤坐起來很舒服。我也去拿一個空保特瓶來坐。其實靜坐者本來就是要墊高而坐，這樣才合乎人體工學吧。

坐了一個多小時，在8點多站起來打道回府。太陽已經出來了。